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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周雲川，等我和孩子出來。◎

時間進入十一月後, 由於腹部隆起過大，梁招月行動多有不便，再者她精力也不怎麽足夠, 加上雙胞胎一般多為提前分娩, 為了身體安全考慮，她提前休產假，正式進入待產階段。

她休產假的手續是周雲川替她到公司辦理的。

那天遠在北城的宋成傑還親自跑來深城一趟，所有的手續都由他助理代為辦理, 而他則是陪著周雲川在辦公室等消息。

這期間他不免拐彎抹角地詢問柳依棠和梁招月的情況。

老太太徹底遠離北城, 恐怕今後也很難回去了，宋成傑一邊感慨這人果然是老了，思想都變得與世無爭了，放著北城偌大的資源不要, 跑來深城。

也真是舍得放下。

不過想到柳依棠那性格，這確實是她能做出來的事。

宋成傑於是便關心起梁招月。

其實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暗暗關註關心梁招月，畢竟當年離婚事件中周雲川護成那樣,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在周雲川那邊的特殊和重要性。

這麽多年過去, 兩人終於重歸於好, 再次步入婚姻的殿堂，如今還有了孩子，他自然比任何人都高興。

同時更是堅定了要把梁招月好好留在銀海證券的決心。

有這個人在，何愁銀海證券在深城的業務。

說不定未來這邊還能趕超北城的業績, 將總部的位置取而代之也說不定。

聊了一會，宋成傑就聊到了梁招月這次產後的一個情況。

他說：“前段時間朋友的女兒剛生孩子，找了很多月嫂, 有幾個真的很不錯, 經驗老到, 照顧新手媽媽和嬰兒極有經驗，巧的是，月嫂就在深城，這次招月生的是兩個孩子，月嫂方面的事情你們應該都找好了，但是不妨礙多個備選，畢竟人多照顧起來了，產婦和小孩也能更好的休息。”

他笑笑地將名片推到周雲川面前：“這幾年招月在公司也是任勞任怨的，拿下了不少大項目，我這個做老板的，別的事忙不上，就盡一點我力所能及的事。”

周雲川笑意淡淡地看著他。

宋成傑同樣笑著，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。

周雲川拿起那名片看了看，半晌，目光移向他，說：“謝謝宋總關心招月。”

宋成傑立馬說：“應該的。”

周雲川稍作沈默，隨即話題一轉：“銀海這次的考核期在明年三月？”

宋成傑眨了下眼，大腦飛快運轉，兩秒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，說：“是的，銀海每年的職位變動都在三月份，根據前三年的業績平均做初步的定調，最主要的是以前一年的業績為考核指標，但是……”

他話還沒說完，周雲川不緊不慢地從帶過來的文件袋裏拿出兩份文件夾，往他前面一推，說：“這兩個項目掛招月名下，第一個項目她負責，第二個項目她負責二保簽字，兩個項目的前期交涉由陸平負責，之後的團隊組織也由他把關。”

宋成傑聽得眼睛直楞，原本他的打算就是這次的職位調動，招月是二部的副總裁無疑，雖然她因為休產假，直到明年六月都不能有產出，奈何她拿到的那個國新項目實在為公司賺取了足夠的收益，並且由於那個項目做得足夠漂亮，還是同全球頂尖的投行團隊共同合作的，這一定程度上也幫銀海在業界的名聲拔高了好幾個高度。

況且她在完成那個項目後，又接手兩個項目，雖然一個只是二保簽字，一個是資產證券化，都算不上大頭。但總體平均下來，她的考核成績還是名列前茅的。

可他怎麽也想不到，周雲川會在這個時候主動送項目。

他多少以為，今天周雲川親子來給梁招月辦手續，可能是因為梁招月行動多有不變，又或者是在梁招月休產假的這六個月時間裏，有什麽事要吩咐自己，比如幫梁招月開個後門什麽的。畢竟女性，尤其是正在經歷生育的女性，在職場通常受限居多。

可現在經由周雲川這麽一操作，他甚至都不需要多多關照梁招月了，同時明年三月的職位調動一出來，旁人也不能說梁招月什麽。

因為這兩個項目所帶來的利益是實打實的。與此同時，它們甚至可以養活一個部門的一年kpi。

職場的人通常很討厭關系戶，但有時候不得不承認，某些關系戶能為公司帶來的利益是大部分普通人望塵莫及的。

這是很現實、也讓人感到很無力的一個事實。

何況梁招月本身就已經夠努力了，現在周雲川為她所做的不過是為她職業道路上錦上添花。

這些年坐在這個位置上，宋成傑見過不少的人，其中一怒沖冠為紅顏的不在少數，但卻是他第一次看到有這麽一個男人為他在意的女人，這麽考慮周到的鋪路。

從當年的事情到今天，每一次周雲川為梁招月做的每件事，都是充分站在她的角度出發，讓她免於旁人的非議。

宋成傑拿著那兩份在他看來猶如千斤重的文件夾，說：“你的意思我明白，我會妥當安排的。”

話落，門口傳來敲門聲，沒一會宋成傑的助理推門進來，手裏拿著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。

梁招月的休產假的所有一切手續都辦理好了。

今天過來的兩件事都完成了，周雲川也不再多留，拿起文件袋離開。

宋成傑和助理送他搭載電梯，等電梯門合上，宋成傑悠悠嘆了聲氣，似有感慨。

助理以為他是被周雲川為難了，畢竟連老婆的休產假手續都要親自跑一趟的人，大抵是來給宋成傑施加壓力的。

她問：“宋總，您是又頭疼了嗎？我給您預約待會的醫生？”

宋成傑看了看她，語重心長道：“小洪，這找男人可得睜大眼睛了，好的男人後代受益無窮。”

洪助理不是聽得太明白，那邊宋成傑說完就回辦公室了，背影顯然輕快。

這邊周雲川一路搭乘電梯到了地庫，坐上車剛系好安全帶，手機就響了。

是梁招月來電。

問他辦好了沒有，怎麽去了快兩個小時了還沒回來。

她這會應該是躺在貴妃椅上，聲音懶懶的，不無風情，周雲川幾乎可以猜測她這會的愜意。

他壓低聲說：“我一會到家，有沒有什麽想吃想要的東西？”

別說，還真有，梁招月聲音頓時小了許多：“想要吃絲絨蛋糕、酒心巧克力、刺身、火鍋、沙拉……”

她如數家珍一般，報了一堆東西，最後還特別無辜地說：“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？”

周雲川查過，有時懷孕的女人食欲一上來，想到什麽就要吃，過去幾個月梁招月總有突發奇想就要吃的食物，他說：“不過分。”

她聲音莫名雀躍：“那我剛才報的那些，你都買回來吧。”

他便笑了，笑意輕輕的，通過電流，傳到她那邊，她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了，說：“不能買的對吧？”

他寬聲安撫她：“那些涼性的食物等過段時間再吃，火鍋和蛋糕沒問題，我待會去商場一趟。”

她說：“那辣鍋底行嗎？”

她以前的飲食很是清淡，不知為何懷孕之後，倒是喜歡吃辣的了，周雲川一直在給她控制，現在已經是快到分娩的時候，他又輕聲寬慰她：“今晚我陪你吃清淡的，你想要吃辣的我們下回吃。”

她有些不滿了，“下回下回，就是等到了生完孩子了吧，那時我說不定都不想吃了。”

他情緒格外穩定，一點也沒有被她帶著跑：“那就換別的吃，現在你的身體最重要。”

其實梁招月也就想想，也不見得就非吃不可，左右撒了會嬌，她那陣勁也就緩過去了，便說：“行吧，那鍋底你買點酸菜回來，就那種袋裝的酸菜，我又想吃酸的了，”頓了下，她說，“辣的不給吃，酸的總可以吧。”

周雲川低頭抿唇一笑，說：“可以。我去給你買。你有什麽需要的就找阿姨，再不然找奶奶，我待會就回去。”

掛完電話，周雲川驅車離開地庫，前往商場。

午後的冬日，溫情而又愜意，周雲川看著被他擱在副駕駛上的文件袋，再想到適才電話裏那道撒嬌的聲音。

他望向窗外。

陽光正好，時間正好，一切都是正正好的模樣。

-

梁招月正式休產假的一周後，她提前住進醫院準備待產。

隨著分娩的日期一天天接近，誰也不知道，這倆孩子到底什麽時候會來到這世間，綜合考慮下，她們還是決定住到醫院較為穩妥。

她休產假的時候，也是那一天，周雲川開始休長假。

他前期做了太多的準備工作，這幾年他一點點在將手上的工作陸陸續續放到各位高層手裏。因此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，工作交接倒極是順利。

也是這時候，梁招月才知道，他不止是因為這次陪她生產才休假期，而是全然轉入幕後。

這也就意味著，他在公司就是掛個虛職，雖然手裏仍然掌握大權，但他的重心已然轉到家庭和生活，除非公司重大決策，他將不再怎麽出面，徹徹底底從人前淡出。

梁招月得知這個情況，是在孩子出生的前三天。

那天，孟安安和徐明恒以及兩人的女兒過來看她，梁招月和孟安安以及小孩在房間聊天，孟安安的女兒很是可愛，性格也開朗，說話更是有趣，每一句都逗得梁招月發笑。後來聊著聊著，小孩想吃蛋糕，梁招月也想吃，怕小孩不知輕重碰到梁招月，於是孟安安帶著女兒下樓去買。

房間裏一時少了兩個人，瞬間變得安靜許多。

梁招月坐在窗戶前，望著不遠處的人工湖看了一會，覺得甚是無聊，便就去外面走走。

這邊是醫院高級區域，走廊挺安靜的，梁招月一邊看著窗外的風景，一邊往前邊走，快走到走廊盡頭的一處休息區時，忽然不遠處傳來徐明恒的聲音。

徐明恒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：“周雲川，你以前以及這些年為了追老婆哄老婆彌補老婆，工作全部推給我我都認了，現在你怎麽回事，直接放手不管了，不是，這公司是我一個人的公司嗎？”

周雲川聲音風輕雲淡的：“不好意思，工作不是那麽吸引我了，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”

徐明恒嘖了聲：“你得了吧你，那年不也是這個理由，換個理由行不，我看你就是想偷懶，真讓你一下子不工作了，你真的能忍受得了。”

周雲川淡淡笑了下：“這不是理由，是事實，我挺樂在其中的。”

一聽這話，徐明恒當即高聲：“你真想在家帶孩子啊？”

周雲川沒說話，如果說前面的對話梁招月已然震驚，那麽徐明恒這句問話反倒是問出她最想問的。

她同樣好奇，周雲川真的願意嗎？

她並不是期望他就是願意。

但此刻她挺想知道他的態度的。

安靜了許久，她才聽到周雲川說：“為什麽不想？還是說男人在家帶孩子是什麽很奇怪的事情嗎？”

徐明恒瞬間啞口無言。

當年孟安安生完孩子，他也在家帶了許久，只是後來孩子長到一歲，也習慣了保姆的存在，他和孟安安就逐漸放手，而後回歸職場。

他當然願意花時間陪伴孩子長大，只是這時間如果是以拋棄工作為前提，他想了下，他還沒偉大到那個地步。

因此他很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周雲川：“你……不是開玩笑？”

周雲川一副‘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’的神情。

徐明恒有些吶吶。

周雲川說：“這事先別讓她知道。”

徐明恒說：“怎麽，難為情？怎麽就這麽喜歡做好事不留名呢。”

周雲川淡淡笑著：“這種要用一生去身體力行證實的諾言，說早了就是自我感動，純屬耍流氓。”

“……”

徐明恒完全沒想到這層面的意思，半晌，他很是佩服地看著他，說：“同為男人我自愧不如，難怪安安說我連你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。”

周雲川沒有和他開玩笑的意味，說：“以後工作上的事別在醫院和家裏說。”

徐明恒頓時就瘋了：“那我去哪找你說？”

周雲川意味深長地看著他：“漂流瓶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有生之年竟然還能看到周雲川說冷笑話，真的是絕了！

徐明恒氣鼓鼓地走了。

沒一會，周雲川也離開了，看方向是往她居住的房間走去。

梁招月站在角落裏，等人走遠了，她才從暗處走出來，走到被陽光鋪滿的地方，擡頭望著那明媚的太陽，過了一會，她低頭撫摸腹部，輕聲說：“他會是個好爸爸的，對吧？”

周雲川回到房間的時候，並沒有看到梁招月，就連孟安安和孩子也不見了，他拿著手機一邊給孟安安打電話，一邊準備去找梁招月，正正好梁招月從外邊回來。

他上下打量了她一會，見她一切都好，就連神情都甚是愉悅的，他懸著的心終於穩穩落下，將手機擱在一邊，周雲川上前握住她的手，說：“不是說好在房間等我？”

梁招月說：“我坐著也無聊嘛，就出去走走了，你放心，我都很註意的，再說了，這邊是醫院，有那麽多護士和醫生，沒事的。”

他卻是煩心不下，說：“這個時候了，我們都要小心些。”

她嗯了聲，想了又想，問他：“你剛才和徐明恒在聊什麽，說了那麽久。”

他扶著她到床沿坐下，說：“沒什麽，一點工作上的小事。都處理好了。”

他都拋下全部的工作了，卻還說是小事。

周雲川倒了杯水給她，然後拉過一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，說：“身體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？”

梁招月捧著水杯抿了兩口，說：“還好，可能她們還不想為難我，可真是兩個好孩子。”

周雲川看著她笑。

她將水杯擱在邊上，牽過他的手，放在自己的腹部上，說：“她們是好孩子，你是好爸爸。”

周雲川說：“我都什麽還沒做，就是好爸爸了？”

梁招月重重點點頭，眼眶有些紅，怕他察覺，她低著頭，望著視線裏那雙白皙修長的手，說：“當然了，我孩子的父親一定是世上最好的，你們說是吧？”

周雲川已然發覺她聲音裏的不對，他盯著她看了一會，半晌，身體往前探，同時低頭。

果不其然，梁招月眼眶一片濕潤。

他不禁緊張：“怎麽了？”

說著他就要叫醫生，梁招月笑著止住他，說：“可能是情緒上來的，你也知道，越臨近孩子出生的日子，我就越敏感。”

聞言，周雲川松了口氣，一臉寵溺地看著她，又去看她的腹部，半晌，他低下頭，側過臉，隔著一點間隙，隔空和腹中的孩子說：“媽媽已經很幸苦了，我們一起愛她讓她少點傷感好不好？”

梁招月正想說，孩子哪能聽得懂，隨即又聽到他近似感慨地說：“媽媽爸爸很期待和你們見面。”

梁招月放在床沿的手瞬間握緊，好一會，她擡起手，放在周雲川的肩上，輕輕撫摸。

-

梁招月感覺腹部不對勁的時候，正是夜裏淩晨一點。

這陣子她的睡眠時好時不好，為了方便照看她，周雲川特地和她睡一間。

怕壓到她，或者碰到他，他就睡在沙發上，夜裏經常起來看她的情況。確認她沒什麽異樣，他再回沙發睡。

是以那陣子，周雲川的精神其實也不怎麽好。

梁招月輕輕□□第二聲的時候，周雲川就醒了，他也淺眠。

房間裏留著盞壁燈，周雲川聽到動靜，拖鞋也不來得及穿，即刻打開燈，然後直奔床上。

梁招月手抓著抓著被子，眉間緊皺，額頭全是汗。

她輕聲說著什麽，周雲川按了護士鈴，低頭附耳去聽，才聽清楚她在說：“周雲川，我疼。”

她很少說疼，認識這麽多年了，周雲川第一次聽到她皺著一張臉，滿是痛苦地說疼。

而這疼，又是源於他。

他手顫著，正要說什麽，醫生和護士推開門進來，推開周雲川，開始為梁招月檢查。

沒一會，醫生說，這是要生了，必須立即轉到產房。

醫生話一落，那邊護士就開始著手轉移病床的事。

半夜，本是靜悄悄的醫生走廊，因為孩子的即將降臨，又兵荒馬亂起來。

梁招月神情依舊是極其痛苦，周雲川握緊她的手，跟著病床在跑，同時安慰她：“不要咬唇，實在覺得忍不下去了，咬我。”

周雲川把手遞到她嘴邊。

梁招月這時整個大腦都處於緊繃繃的狀態，疼痛占據高位，她也真的忍不住了，她知道生孩子很疼，很痛，可是等真的面臨的時候，她想，說痛真的是輕了。

她咬住周雲川的手，試圖去緩解那陣疼痛。

進產房前，周雲川撫著她的臉，說：“我在這裏等你。”

梁招月有些虛弱，但仍然撐著笑：“如果我出不來呢？”

他說不會的，隨後他握住她的手，抵在自己的額間，說：“如果真的這樣，我隨你去。”

這時梁招月的痛疼感又壓過一級，比剛才還令她難受。

她不知道留出來的眼淚，是因為這令人難以忍受的陣痛，還是周雲川那句‘我隨你去’。

她看著他滿是血的手，說：“等我和孩子出來。”

周雲川想笑，但那笑比嚴肅還要來得嚴肅，他用另一只幹凈的手，抹去她眼角的淚水，說：“我等你。”

說完那邊護士就要過來推她進產房，他附在她耳邊輕輕低語一句。

“梁招月你不會丟下我的，對不對？”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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